抬头纹?可是低头也还是那样。
呵呵,这就是梁氏幽默。梁氏者,民国人物,梁实秋也。说到梁实秋,六七十年代的人知道,这个名字大多是从鲁迅的某个著名篇章里得来的,不敢讳言,我便是这类。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为鲁迅做一个注脚?近百年了,也几乎总是这般感觉,亏不亏。
其实是梁也很是了得的,尤其鲁迅先生过逝之后,老年的梁先生,散文随笔愈显得随性而一发而不可收。只是这种描述仍脱不掉"既生瑜何生亮"的嫌疑。所谓不打不相识,非亲非故的,未征得同意就被时代搅和到一起了。不够级别的人是当不得裁判劝不得架的,我这是要没事找事么?多少人吃了这个亏。时代的邂逅,历史的邂逅,又狭路相逢的纠缠在一起,互为佐证,又互不待见,便是他俩了。有什么办法呢,更遭罪的是似乎历史有所偏向,还不公的雷台,一个得胜而早早回朝早早离去,一个败北,却还悠长的活着一一"总不能和死人去争理吧。"既不能复仇,还不能扳倒从来,再比一次,梁氏之苦闷也。唉,心理上深为梁公不平。几近一个世纪的文字官司了,是是非非,到今天,当事人双方都不在了,却那些纠缠盖棺定论,被编入历史故事似的,多少人咀嚼多少人复读,多少人不肯放过。就这么无奈?凭什么?不凭什么,这叫墙倒众人推,人的观念有时候固执的比事实本身更坚不可摧。
离题千里了,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,今只说梁氏幽默。
梁氏幽默,有时不亚于林语堂,或者是各有各的味,但近现代文史里幽默文章大师是林,却不是梁。梁又亏了一把?什么叫悲剧性人物,喝水都塞牙的那种。
篇幅所限,不扯那么多,窥一斑而知全豹,只一篇梁的《中年》便可解析。
"女人的肉似乎最禁不住地心的吸引,一到中年便一齐松懈下来往下堆摊,成堆的肉挂在脸上,挂在腰边。"听听,这便是梁氏的俏皮话,也不怕招女人群殴。
还有“有些性急的(中年)朋友已经先走一步了。"先步一步?就是挂了,英年早逝的意思。但贫嘴的他,接着说这"很煞风景"。天要收人,人有什么办法呢。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例证。
再又是"平夙一毛不拔的人“一但发现自己长了几根白头发,也便毫不犹豫的出手了。
女人眼角处的鱼尾纹,竟是"疏而不漏“的铁路地图。还高铁呢,你说他损不损,也不积个口德。
"心想那是抬头纹,可是低头也还是那样。”便是题目的出处。
若不嫌烦,再有一篇便是他的《下棋》片段一一有下象棋者,久而无声音,排闼视之,阒不见人,原来他们是在门后角里扭做一团,一个人骑在另一个人的身上,在他的口里挖车呢。被挖者不敢出声,出声则口张,口张则车被挖回,挖回则必悔棋,悔棋则不得胜,这种认真的态度憨得可爱。
能把下棋写成如此声情并茂历历在目,也当一并是个憨态可掬的老玩童。
梁实秋的幽默,毕竟不同于林语堂。林的理性思辩,梁的性情随意;一个偏雅,亦庄亦谐,一个向俗,私房娓语式。同在一个时代,近同的语境,也所谓花开两枝,一个开先河,另一个拓疆野。
末尾,还要扫兴的说一句,大师的有些篇章,也会显得平淡无奇,甚至琐碎,所谓智者千虑。天下文章,字字珠玑者易,篇篇精品者难。其它大师也或者难免,但字里行间可以看出,这已是个很和善很懂生活的老人了。
"花看半开,酒饮微醺。"惯写散文随笔的人,其人生,也总是微醺薄醉的样子。